一都场古代战争的现代启示录简评第二次
2019-3-7 来源：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次一都场古代战争的现代启示录
——简评第二次布匿战争
（一）神军天降
公元前年的一天，一支大军有如天兵一般一夜之间降临在意大利北部山麓间。车辚辚马萧萧，数万人马如同一群饥饿的野狼，加上十几匹大象组成的战阵，这情势令当地野蛮的高卢人也难免为之而丧胆。
率领这支大军的正是被后世誉为欧洲四大名将的迦太基人汉尼拔。一年前，他拿下了罗马在西班牙的结盟城邦萨贡托，主动挑起与罗马共和国的战端，第二次布匿战争由此爆发。但此后汉尼拔的主力军队即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汉尼拔哪里去了？连迦太基本土的人们也无从知晓。孰料这位天纵英才竟然亲率近十万大军，越过比利牛斯山，穿越南欧凶悍的凯尔特人和其他土著的家园，跨过凶险的沼泽和湍急的河流，一路损兵折将，并成功翻越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完成近千公里的战略大迂回，如一把尖刀一般狠狠地插在罗马共和国的后心上。
汉尼拔环顾四周，检视自己的部队，发表了重要讲话。
事实上，近十万大军至此已损耗三分之二！几万名雇佣兵没赚到银子却将性命丢在了那些险恶的行军路上。但汉尼拔并不担心，因为他的子弟兵基本毫发未损。美国电影《安德的游戏》中天才少年指控官安德可能正是借鉴了汉尼拔的这一光辉战术：用密集成群的飞机作为他旗舰的外壳，损失多少没有关系，只要冲到预定位置就锁定了胜局。说白了，数万雇佣军其实就是汉尼拔核心部队的一副活的“盔甲”而已！何况人员少了，也正好解决了最令人头疼的给养问题。为大将者就是要有这样的定力和战略考量！
弓长子读史至此，却不仅掩卷唏嘘长叹者三：一将名成万骨枯，名将之花正是怒放于骷髅之上的奇葩，古今同此一理。
（二）汉尼拔的战争
此后十七年的时间里，第二次布匿战争的悲壮画卷就在这块靴子状的半岛上展开了。这场战争中虽说战将如云，但真正的主角或超级英雄其实只有一位，那就是汉尼拔。他是浩瀚夜空中最明亮的一等星宿，其他人在他耀眼的光辉中充其量只是陪衬。因此这场战争可以称之为“汉尼拔的战争”。这场战争因汉尼拔而发生；而汉尼拔根本就是为这场战争而生！早在幼年时他就跪在祭坛前发誓要终生与罗马为敌，罗马城虽固他必破之屠之，一洗前仇。犯我迦太基者，虽远必诛之！
迦太基的立国甚至早于罗马，是位于地中海南岸的一等强国。当罗马逐渐崛起之时，为争夺殖民地而生的摩擦时有发生，且节节升级。地中海虽大却似乎容不下两个超级大国了。于是发生了第一次布匿战争。此战的主战场是两国本土之外的西西里岛和附近的海域，战争的结果是罗马小胜而已，双方签订了和平条约。本已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数十年，如果不是孤悬于西班牙殖民地的海外天子汉尼拔主动挑起战事，第二次布匿战争或许不会爆发，或者晚一些时间爆发，或者会以其他的样式开打。
但是历史只有一种选择。
学人是军事外行，不想去描述汉尼拔用兵如神的杰出才能，也不配去详细描述每次战役的精彩之处。在此只轻轻点出几个令我印象深刻的片段。
特拉西美诺湖一役汉尼拔首战告捷。此役中汉尼拔就如一匹狡猾的狼，不急不燥地与罗马的军团周旋，终于在他算定大雾发生的恰当时刻，把罗马4个军团近3万人的队伍引进了三面环山，一面临湖的峡谷地带“恰当”地点（兵家称之为死地），并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漂亮地结束了战斗。未读过《孙子兵法》的汉尼拔却将孙子兵法的精髓运用的出神入化，真天才也！罗马军人自相践踏，大部落入湖水中淹死，小部分被屠杀，另有六千人被俘。有两名指控官逃回了罗马城。
弓长子读史至此，掩卷想像着万余人在鲜血染红的湖水中挣扎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惨象？或许只有伟大诗人的但丁才能形容其万一。
此役有两件事值得一提：
汉尼拔想用这六千俘虏为筹码换取罗马的给养，为此他放十余名俘虏回罗马城送信。罗马元老院立即召开紧急临时会议，对汉尼拔的提议进行表决。元老院否决了他的汉尼拔的提议，罗马共和国决定不接受妥协——这就意味着这些共和国的公民将失去自由甚至生命。但罗马的绝大多数民众（包括被俘军人的家属）平静地接受了元老院的决议案。而回来送信的十余名军人并未来得及与亲人会面，即全部自愿连夜返回了汉尼拔的军营，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身份仍是战俘，没有权利脱离他们的战友。
第二件事是两名逃回的指控官此后又重新被任命为指控官，因为在罗马没有惩罚被俘军人的先例，他们已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能逃回来就是英雄。
次年，永载战争史册的坎尼战役爆发。汉尼拔再次击败人数两倍于自己的罗马联合军团，创造了历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例。罗马损失七万余人，成建制的军团被歼灭，以至元气大伤。但罗马人还是平静地接受了失败的现实，并重新组建军团投入战斗。
此次战役有一点值得一提：当汉尼拔派遣的信使回到迦太基本土传送捷报之时，迦太基一片欢腾。人们被这位桀骜不驯难以约束的大将军的丰功伟绩所折服。唯有一个叫汉农的持重元老向信使问了如下几句话：
“罗马的联盟城邦有无与我方军结盟的？”
信使：“没有。”
“那么有没有公开宣布与罗马断交的？”
信使：“也没有。”
在欢呼的喧嚣声中唯有这位元老嘿然向隅，不再言语；他已清楚地作出判断：汉尼拔不会是最终的胜者。
（三）英雄的末日
接下来的几次战役不必赘述，总之罗马的军中虽然没有汉尼拔这样的英才，但一仗一仗下来，逐渐占据了主动，并转入战略反攻。罗马就像一条斗牛犬，虽然不甚灵巧，但是劲足，抗揍，而且斗志昂扬，步步为营，最终还是锁住了对手的咽喉。
公元前年，就在中国的大英雄项羽垓下吻剑的那一年，迦太基的大英雄汉尼拔的好运终于走到了头：罗马将军大西庇阿于扎马战役击败他，终结了汉尼拔不败将军的神话。公元前年，逃亡多年的汉尼拔无奈地饮下了一杯毒酒。这位被战死者的腐肉和血滋养出的娇艳的绝代名将之花终归凋谢。
读史到此，弓长子为这位天纵英才感到惋惜；但更为那些无名的战死者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又于若干年后第三次布匿战争爆发，已建立数百年的迦太基国都被洗劫一；百年布匿战争结束，古老而辉煌一时的腓尼基文明自此烟消云散。
（四）留给后人的启示
培根说过：“读史使人明智”；李世民说过：“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相信每一段历史都应该是人类宝贵的共同精神遗产。
我曾试着设想：如果布匿战争的胜利方改为迦太基，历史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如果是那样，罗马法以及它所孕育出来的大陆法系就不会存在，很有可能泽及整个西方世界的基督教可能也不会存在，此后的文艺复兴也无从谈起，更不用说再之后的启蒙运动或者光荣革命等等。
但历史只有一种选择，假设只是一种智力游戏。
我还思考过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最终失败的是汉尼拔？
关于这个问题，历史学家和军事学家都有很多的权威答案。然而我还是想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别样的思考。
第一次布匿战争后，双方已签署了和平条约，势力范围基本上划定了疆界，两国人民过起了互相经商和往来的和平生活。两个国家社会制度类似，没有意识形态冲突；加上国力相当（可能迦太基略优），谁吃掉对方都并不容易，维持和平对两国都有利。此时，无论是罗马人，还是迦太基人，想打仗的人不多而且并无市场（罗马战前只保留总人数不过二万的两个军团的常备军就是明证）。
问题出在汉尼拔这位发狂的爱国者身上。他父亲已在他幼小心灵中种下了一棵仇恨的种子，打败罗马是他人生的唯一目标和全部意义。所以他认为：虽然承平日久，“三十年没打仗了不免让他们产生一些恍惚”，所以“即便是和平崛起的年代我们仍需要一场战争”（借用网红周小平先生几句带劲的经典语录增增光辉，注明出处以防侵权）。汉尼拔孤悬海外又拥兵自重，而且满腹韬略，时机不到总是韬光养晦不露声色。所以就在人们不经意间他把战火点燃了，而且很快把战车的发条上紧，难以回还。换言之，“汉尼拔的战争”并非迦太基国发动的战争，而根本就是“汉尼拔发动的战争”。
历史证明：有些时候“爱国贼”所起的破坏能量往往超过“卖国贼”；汉尼拔就是怀着超强的爱国心，并亲自把祖国推向灭亡之路的好典范。
汉拔尼的军事天才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他是孤独的天才，他一人同时充任军事和行政元首、总参谋长、总后勤部长等全部重要角色；反观罗马，总参和总后是元老院和议会，指挥官只是战争机器的一个环节，并可随时替换。虽然与汉尼拔相比，罗马的这些指挥官都太过平庸；但他背后有团队支持，因此有强大的谋划能力和纠错能力。而这正是保证于持久战中夺取最后胜利的关键之一。
历史证明：当一代天骄与一群平庸之辈对决的时候，如果这一群平庸之辈依托一种良好的“体制”（很遗憾用到这个被周小平先生反对提起的敏感词）而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则其胜负实难预料也。
迦太基国不实行义务兵制，其兵员多数是雇佣军；而罗马一直实行义务兵制，当兵保卫共和国是罗马男公民的一项义务，在他们看来更是一种光荣的权利。整个第二次布匿战争罗马前后共组建了二十四个军团，每个军团约八千人，除一个奴隶军团外，全部由男性公民组成。而这个奴隶军团成军之后，全部奴隶立即被依法赋与自由民身份（但还不是公民，在罗马“公民”是一个神圣的称呼，是共和国的真正主人）。汉尼拔的雇佣军虽然凶悍，但这些罗马国民军团更是视死如归！前者作战为的是利益，后者为的是自由和荣誉。罗马军越战越勇，而汉尼拔的军队气势每况愈下——这一点也是影响胜负的关键之一。
历史证明：一群由这个国家的主人公组成的军队，往往会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
迦太基同样是一个民主国，为何任由汉尼拔肆意妄为？反对的声音是有的，例如汉农；但他早就成为海外天子，中枢无力控制于他；更关键的是：当胜利的捷报频频传来的时候，人们对他的情结由抱怨转为同情、欣赏一直到疯狂地崇拜，全民陶醉在汉尼拔带给他们的狂欢中。狂欢中他们不假思索便拒绝了罗马五人使团提出的对迦太基相当有利的停战方案，错失良机；在这种集体无意识的狂欢中，纵然有一些头脑清醒的人，他们往往也选择沉默，毕竟谁愿意被骂作卖国贼呢？迦太基，这个古老的文明之国就这样被汉尼拔优雅地送到通向灭亡的不归路。
历史证明：一个掌握了国家命运的人，他越是出色，他带给人民的伤害可能就越大；当他优秀到语言难以形容、令国人疯狂崇拜的程度时，这个国家就危险了。
一个大国，本可以享受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和平，却一个战争狂人给断送了。汉尼拔虽然精通孙子兵法中的某些战略，但他不懂得“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我们中国古人的伟大智慧，他还是没有掌握。
（因手头材料缺乏，部分内容必有不实之处，望方家指正。）
年7月15日星期五
作者是上海天之健律师事务所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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