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卫沈绍功教授治疗恶性肿瘤验方与验案

出处：《沈绍功验案精选》

本文作者：李成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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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师与爱徒李成卫合影

七

肺癌

案①痰毒蕴肺肃降失司

张叟，68岁，居住北京玉渊潭，年12月26日初诊（冬至）。

病史：患者于年7月6日因胸痛、偶有痰中带血就诊，某医院经行胸部X线及CT扫描等检查均提示胸部占位性病变4cm×3cm，痰细胞学检查为鳞状细胞癌，西医诊断为肺癌，中心型。经放疗、化疗治疗，疗效不理想。

刻下症：咳嗽频作，痰多白黏，胸痛胁满，咯血但无发热，纳食不佳。

检查：血压：／80mmHg，舌质红，苔黄腻，脉沉细。

辨证：患者咳痰白黏、苔黄腻，是痰毒阻肺的表现；胸痛胁满，食纳不佳系痰阻气滞之象；咯血，由痰毒阻络，血不归经而致。其病位在肺，证属肺热痰毒。

诊断：息积；痰毒蕴肺，肃降失司证；原发性中心型肺鳞癌。

治法：祛痰解毒；《千金》苇茎汤化裁。

处方：

茵陈15g后下泽泻10g竹茹10g枳壳10g云苓10g陈皮10g石菖蒲10g郁金10g苏子10g莱菔子10g炒葶苈子10g全瓜蒌30g鱼腥草15g仙鹤草10g白花蛇舌草30g生苡仁10g杏仁10g桃仁10g芦根15g

结果：上方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连服14剂，咯血停止，胸痛咳嗽减轻，痰量转少，纳食增加，略感疲乏，舌淡红，苔黄腻，脉沉细。其痰毒未清，正气渐衰,前方去茵陈、泽泻，加焦三仙30g，生黄芪15g益气和胃,以助正气，连续服用30剂；偶咳无痰，痰毒已清，肃降仍见失司，去三子养亲汤，加紫苑10g，川贝10g，北沙参10g润肺之品再服30剂，患者偶有咳嗽，胸痛胁满已除，食纳已调，改用杞菊地黄汤合《千金》苇茎汤加白花蛇舌草30g，全瓜蒌30g，鱼腥草30g，焦三仙30g，生内金30g等从本巩固治疗近年，CT扫描复查，提示肺部癌灶缩小为1cm×2cm，患者偶感气短，生活如常。

按语：肺癌之病机，其实邪以气滞、血瘀、痰阻、毒结为主。沈师治其痰毒善投苇茎汤，其方在《千金方》中原治肺痈证，肺痈与肺癌均系痰毒为患，故很为贴切，另选用鱼腥草、全瓜蒌、白花蛇舌草等，清热不害胃、解毒不伤正的药物，不尚攻伐，忌用以毒攻毒、寒凉害胃之品。其中特殊用药，一是桃仁，既可化瘀以助痰祛，又可润肠通腑而泄肺毒；二是炒葶苈子，易白芥子而使三子养亲汤成为清化有形热痰之剂；三是仙鹤草既止咳血，又能补气抗癌。

案②脾胃虚衰木火刑金

赵叟，82岁，居住北京农业大学，年8月24日初诊（处暑）。

病史：患者因胸痛、咳嗽10年加重1个月，于年7月21医院检查，胸部X片示：右肺门大片阴影，模糊不清，其中有块状，侧位片可见肺门区有不明显之团块影。痰液培养发现腺癌细胞。西医诊断：肺癌，中心型。既往有吸烟史20年。

刻下症：胸痛，干咳，气喘，乏力，头晕，性情急躁，纳谷不香。

检查：精神萎靡，面色晄白。BP：90/60mmHg，舌质暗红，苔薄黄，脉沉细。

辨证：患者纳谷不香、神疲乏力、苔薄黄、脉沉细，为脾胃虚衰之象；性情急躁、头晕、舌红，系肝火上炎之征。胸痛、干咳、气喘则属木火刑金、肺失宣降的临床表现。其病在脾胃与肝肺，证属气虚肝郁，肺失宣降。

诊断：息积；脾胃虚衰，木火刑金证；原发性中心型肺腺癌。

治法：健脾益气，疏肝清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香砂六君子汤化裁。

处方：

党参10g炒白术10g云苓10g陈皮10g木香10g砂仁10g石菖蒲10g紫苑10g郁金10g生杜仲10g桑寄生10g仙鹤草10g

生苡仁10g白花蛇舌草30g丹参30g桑白皮10g鱼腥草30g川楝子10g元胡10g

结果：上方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连服14剂，干咳气喘明显减轻，仅活动后偶有气喘，时有胃脘冷痛，舌质暗红，苔薄黄，脉沉细。守法增药续进，润肺止咳加北沙参10g，川贝10g；补益气血加生黄芪15g，当归10g，扁豆衣10g；温胃散寒加香附10g，高良姜10g；疏肝理气加香附10g，柴胡10g。连续治疗半年余，纳谷转香，气喘胸痛已除，仅变天时偶有干咳，改用调肾法培本巩固疗效，投杞菊地黄汤滋水柔肝而润肺，佐以白花蛇舌草30g，全瓜蒌30g，鱼腥草30g，清肺解毒，北沙参10g，紫苑15g，川贝10g，桑白皮10g，润肺止咳，焦三仙30g，生内金30g，消食和胃。连续加减治疗2年余，复查，CT扫描提示：癌灶略有缩小，患者饮食活动如常。

按语：本案肺癌为脾胃气虚，土不生金；肝郁化火，木火刑金。其治以香砂六君子汤补土生金，生杜仲、桑寄生益火生土，川楝子、延胡索疏肝止痛，桑白皮、鱼腥草清肺止咳，生苡仁、白花蛇草渗利湿毒抗癌，全方配伍严谨，切中病机，仅投2周，其效便显；再增润肺补气养血温胃之品续服半年之久，病情稳定；最后以调肾法滋水柔肝而润肺收功，使肺癌灶有所缩小，并能稳定2年有余。其中特殊用药，一为扁豆衣，益气而渗湿；二为良附丸用治胃痛而凉，配桑白皮则是防其化热之反佐；三为紫苑，润肺止咳，又可引诸药入肺。

八

肾癌

案①痰湿下注聚毒成积

董伛，65岁，居住北京中铁设计院，年2月13日初诊（立春）。

病史：左肾癌术后5个月。年9月患者体检时腹部B超提示：左肾下极2cm×2cm大小肿物；CT示：左肾占位性病变，当月行左肾切除术。术后病理：透明细胞癌，高分化。

刻下症：腰痛，带下，尿频，纳差。

检查：舌质红，苔黄腻，脉沉细。

辨证：患者纳差、苔腻，为痰湿阻碍气机之象；痰湿下注，气机不畅，闭阻肾络，不通则痛故有腰痛，带下，尿频之苦。其病本由湿热毒邪，结于肾中，久则痰毒蕴结，形成癌瘤。其病位在下焦，证属痰湿蕴毒。

诊断：癥积；痰湿下注，聚毒成积证；左肾透明细胞癌术后。

治法：祛痰渗湿。《三因方》温胆汤化裁。

处方：

茵陈15g后下泽泻10g竹茹10g枳壳10g云苓10g陈皮10g石菖蒲10g郁金10g仙鹤草10g生苡仁10g车前草30g白花蛇舌草30g桑白皮10g丹参30g焦三仙30g

结果：上方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连服28剂，带下、尿频解除，苔腻转薄，腰痛减轻，纳谷已香，脉仍沉细，痰毒渐清，肾虚显露，改用杞菊地黄汤加白花蛇舌草30g，桑白皮10g，生苡仁10g，冬瓜仁10g渗湿解毒及仙鹤草10g，生黄芪15g，当归10g补气养血，脾肾同治。连续治疗2年余，复查，CT扫描提示：未见复发。患者已能正常生活。

按语：一般治疗肾癌，多用清热解毒之品。此案苔腻、纳差，为痰湿阻滞，若过用苦寒清解之药，胃气乃伤，痰湿反甚，正气难复。故不可因病用药，当以证为准，选用温胆汤祛痰毒，佐以茵陈、泽泻、白花蛇舌草、生苡仁、车前草类，清利下焦湿热，解毒而不伤正之品。其中特殊用药，一是桑白皮，泻肺利水，通调水道，是“开鬼门”之意；二是丹参，活血化瘀，痰瘀同治；三是枳壳，疏理中焦，使气机舒畅而痰湿自化。全方合为宣上、运中、渗下，“开鬼门，洁净府”“平治于权衡，去宛陈莝”（《素问·汤液醪醴论》），系排除痰湿毒邪之效剂，得以维持3载余未见复发。

案②肾阴不足由阴及阳

袁左，39岁，居住北京中建一局宿舍；年10月12日初诊（秋分）。

病史：右肾盂癌切除术后3个月。年7月发现无痛性尿血，检查Ｂ超示：肾盂癌。病理：肾盂乳头状细胞癌。手术切除右肾后，行膀胱灌注化疗2个疗程。

刻下症：腰痛下坠，小便自调，五心烦热，神疲寐差，畏寒乏力。

检查：面色黎黑；舌暗红，苔薄黄，脉沉细。

辨证：患者肾阴衰竭，不荣肾府而见腰痛烦热；心神失养而见夜寐不酣、；由阴及阳，卫气无根，不能温煦肌表而见面色黎黑、畏寒乏力。复经手术、化疗，损伤正气，而见肾气虚损之证，其病位在肾。

诊断：癥积；肾阴不足，由阴及阳证。右肾盂乳头状细胞癌术后。

治法：滋阴温阳，补肾排毒；《医级》杞菊地黄汤化裁。

处方：

枸杞子10g野菊10g生地10g黄精10g灵芝10g生杜仲10g桑寄生10g川断10g仙鹤草10g生苡仁10g车前草30g白花蛇舌草30g冬瓜皮10g丹参30g焦三仙30g

结果：上方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连服14剂，五心烦热消失，腰痛减轻，夜寐仍差，舌暗红，苔薄黄，脉沉细。获效守法，再佐诸药：益气血，加生芪15g，当归10g；养心神，合《伤寒论》酸枣仁汤，加云苓10g，知母10g，川芎10g，炒枣仁10g，夜交藤30g；止腰痛加川楝子10g，元胡10g及鸡血藤10g，老鹳草10g；渗湿毒，加桑白皮10g，泽泻10g。连续服用3年余，已无主诉，CT复查未见复发，工作生活如常。

按语：“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素问·刺法论》）肾癌之成，标为痰瘀蕴结成积，本为肾虚气化不利。本案肾之阴阳俱虚，当调补肾中阴阳，以杞菊地黄汤为主方治疗。其中特殊用药，一是川断、生杜仲、桑寄生，合于杞菊地黄汤中可阳中求阴，阴阳双调；二是仙鹤草，益气扶正解毒，又可预防出血；三是生苡仁，渗湿毒，与车前草、白花蛇舌草合用，清利而不伤正气。四是以野菊替代白菊增其排毒之力；五是合酸枣仁汤养心宁神，心肾相交，可助肾阴滋养。两例肾癌一实一虚，解证得当，分证论治，方可奏效。

九

膀胱癌

案①脾肾两虚水关失固

郭左，60岁，居住北京煤炭科学研究院宿舍，年12月15日初诊（大雪）。

病史：年11月因间断发作无痛性血尿就诊，当时行膀胱镜检查发现膀胱右侧壁约4cm×3cm大小肿物，取活检病理报告为移行上皮细胞癌，11月20日行膀胱部分切除及盆腔淋巴结清扫术，术后未作特殊治疗。

刻下症：晨起尿有溲味，尿频量少，腰膝痠软，神疲乏力，夜寐欠佳，纳食不香。

检查：面色痿黄，舌暗红，苔薄黄，脉沉细。

辨证：患者腰膝酸软、神疲乏力、舌暗红、苔薄黄、脉沉细，为肾虚之证；尿频量少，小便异味，为肾虚、水关失固，纳食不香，系脾虚、脾不健运所致。其病位在脾肾，证属脾虚湿困、肾虚失固。

诊断：淋证，脾肾两虚，水关失固证；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术后。

治法：健脾升清，益肾固关。《小儿药证直诀》异功散合《医级》杞菊地黄汤化裁。

处方：

枸杞子10g野菊花10g生地10g黄精10g灵芝10g生芪15g生杜仲10g桑寄生10g蛇床子10g女贞子10g泽兰10g党参10g

炒白术10g陈皮10g仙鹤草10g生苡仁10g白花蛇舌草30g

结果：上方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连服14剂，腰痠膝软缓解，神疲尿频减轻，尿味依存，纳谷不香，夜寐仍差，舌脉如旧，脾肾之虚未复，仍应守法续进，益气血加扁豆衣10g，当归10g；温肾阳加菟丝子10g，川断10g；养心神加炒枣仁10g，夜交藤30g；渗湿毒，加桑白皮10g，冬瓜仁10g，车前草30g，金钱草15g。连续加减服用4年余，偶感腰酸，膀胱镜复查未见复发，仍在门诊服药、随访中。

按语：膀胱癌属于中医“尿血”、“癃闭”、“淋证”等范畴，其虚损多在脾与肾。本案沈师以杞菊地黄汤合异功散化裁，补肾固关以复气化，健脾升清以正水运。其中：蛇床子、菟丝子，温肾化气，与生杜仲、桑寄生、川断合入杞菊地黄汤中调补肾中阴阳，既复气化，又疗腰痛；生黄芪，既可益气升清止淋，又可外托毒邪，同炒白术、仙鹤草、黄精、灵芝、扁豆衣等益气之品配伍，既助运脾，又助补肾；泽兰、白花蛇舌草、生苡仁、冬瓜仁、桑白皮、金钱草、车前草，利湿泄毒而不伤胃。癌症患者凡见失眠之症系精神负担所致，必须重视安眠，炒枣仁、夜交藤是有效药对，夜寐好转是放下包袱的标志。

案②痰湿中阻瘀毒下注

脱叟，79岁，居住北京清华美院宿舍；年3月28日初诊（春分）

病史：膀胱癌术后1个月。年2月，患者因医院，经膀胱镜检查，诊断为膀胱乳头状瘤，侵及黏膜下层，当月行局部切除及电灼术。年3月27日开始塞替派膀胱内灌注疗法。

刻下症：小便频数，大便正常，头晕目眩，夜寐不安，胃脘胀满，纳谷不香。

检查：血压/85mmHg；尿常规：红细胞2～4，白细胞3～6；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

辨证：患者苔黄腻、胃脘胀、纳谷差，为痰湿阻于中焦之象；尿频眩晕为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所致；尿血，为瘀血阻络，血不归经及痰湿下注，损伤膀胱血络之征。其病位在中下二焦，证属痰湿瘀毒，下注膀胱。

诊断：尿血；痰湿中阻，瘀毒下注证。膀胱乳头状癌术后。

治法：祛痰化瘀，渗湿解毒。《三因方》温胆汤化裁。

处方：

茵陈15g后下泽泻10g竹茹10g枳壳10g云苓10g陈皮10g石菖蒲10g郁金10g仙鹤草10g生苡仁10g白花蛇舌草30g丹参30g车前草30g白茅根10g瞿麦10g

结果：上方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连服2周，小便次数减少，睡眠好转，尿常规：红细胞减为1～3个，白细胞减为2～4个，舌质红，苔薄黄腻，脉弦滑，痰毒减而未除，守法加药，渗湿毒加冬瓜仁10g；利湿热加萆薢10g；化暑湿加藿香10g。连续加减服用18个月，其间膀胱化疗灌注6次（后患者因身体不适而停止），尿常规检查已无红细胞、白细胞，膀胱镜检查无复发，仍在门诊服药随访中。

按语：膀胱癌实邪多为痰浊、湿热、瘀毒，当以祛除痰瘀、清利湿毒为治。此案有湿有热，湿热同病。沈师认为，其治疗难点在于：祛湿过燥，则有助热之弊；清热过寒，则郁遏气机，有碍湿化。最宜之剂，温胆汤莫属，取清化之竹茹，透窍之枳壳，截生痰之源和胃的云苓、陈皮，而去温燥滋腻的半夏、生姜、大枣、甘草，再佐开窍理气之菖蒲、郁金，化瘀生新的丹参，痰瘀同治，增强祛痰之功。加清利湿热的瞿麦、萆薢，以仙鹤草、白茅根来止尿血，藿香系暑令特殊用药。全方祛痰、化瘀、渗毒为主，巧伍透窍、清利、和胃之品，控制膀胱癌，未见复发。故治疗本病，选择清热解毒、抗癌药物，要慎之又慎。本案清热利湿解毒，但用一味瞿麦或萆薢，以防其苦寒伤正；用丹参去瘀生新，防其活血太过，佐以仙鹤草、白茅根或茜草。又以温胆汤为主方，从中焦入手，理气祛痰，舒畅气机，加生苡仁、白花蛇舌草、车前草、冬瓜仁渗利下焦痰湿毒邪，则绝无伤正、留瘀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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